“为什么呢……”
阿提拉并没有直接回答凯特琳的话语,而是低下头沉思着,他那一头干爽的短发下的面容微微一黯。但是他的面容音貌上还残留着完美而优雅的笑容,他微微叹了口气,随手脸上带着失意的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好像是雨后森林里弥漫着的白色雾气,朦胧虚渺的显得湿漉漉的。他望向远方视线尽头的那一片山丘,仿佛是喃喃自语。在那里,栅栏旁的人们热火朝天的工作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广阔的林间。
“这当然是……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啊!”
“他们的……生活?”
凯特琳歪了歪脑袋,幽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困惑的表情,伴随着她的动作,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耳际,她用纤细的手指卷起拨动着发梢,思索着沉默了下去。对于长久以来一直居住在无冬城的凯特琳来说,生活就是高高的居住在那座尖塔的顶峰,日复一日的重复完全相同的事情罢了。而这种有关于平民的生活大概只存在于那些堆积着灰尘的古老书籍里吧,因此这样抽象的概念才会觉得这样的理解不能。当然,比起她那种单调无味到枯燥的生活,这种样子的生活甚至于更为有趣一些。
“对,没有错。他们的生活,属于这些居住在西德里克的公民们的生活。如你所想……并不是那种为了修建与他们毫无关联的卡美洛神殿的工作。那种打着徭役的幌子,做着与奴隶制相近无疑的繁重工作。而是独属于他们的未来,他们的生存而斗争的这种生活。”
“这样啊……”
凯特琳微微颔首,眯起了狭长的双眼。她再次环顾四周,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算是承认了阿提拉对于这件事的解释。
“那么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他们的生活?”
对于这种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凯特琳也只是稍微质问一下阿提拉的用意。长久以来的生活令她对于阿提拉的安排倒也是颇为满意,因此,就算是阿提拉的擅做主张她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不,确切来说不是我。”
阿提拉摇了摇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他那头鲜红而蓬松的短发伴随着他的动作,轻柔的在风中飘荡,就像是天边燃烧的红霞。
他的视线投向远方,对着凯特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富有磁性,好像充斥着理性与智慧。
“你应当随时准备自焚于本身的火焰中,倘若你不先化为灰烬,则将如何能获得新生呢?这是曾经康斯坦丁在卡美洛神殿下和我说过说的话,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在那之后我选择了离开无冬城去寻找自己的新生。”
“那就是你当初离开的原因吗?”
凯特琳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问道。
“……是的,我想您也应该记得我那并不荣耀的的出生,以及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吧……”
凛冽的秋风拂过山野,吹动林间茂密的树叶,在秋日清冷的空气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凯特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瑟缩着身子将身上的大衣裹紧,随后将视线投向北方起伏的山脉。她微微砸着嘴,哑然不语,只是空灵的目光中透出穿越了时光的虚渺。
在穿林而过的山风里,凯特琳眯着眼,金色长发掩盖下的面目清冷的看不出表情,她只是出神地望着远方,末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忘记……”
………………
七年前,无冬城。
午后的无冬城,天光一片大好。天空中的太阳不再那么遥远,它高悬在中天,温热的辉光撒满大地,亮丽但不刺眼,只是将山脉下巍峨伫立的白色城池笼罩在一片辉煌的金色光晕里。
八岁凯特琳一身洛丽塔,坐在北地之眼高大拱门前的灰白石台上。修长的裙摆下露出的双腿在颜色单调的石台与地面光滑的大理石面上现在更加白皙,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那模样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位于广场中央的喷泉,在千篇一律的白沫飞溅的场景中,她的眼神没有焦距的有些空洞。
长街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什么小说中的巨龙突然袭击城镇之类的场景。就在凯特琳正感到百无聊赖之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仿佛是钟鼓敲击般的清脆脚步声。
伴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近,她在一片朦胧的金光里抬起了头,眼神中逐渐洋溢出那种充斥着喜悦般的色泽。她匆匆忙忙地起身,提着长裙向着不远处的中庭跑去。
中庭并不算大,只是被十二根雕刻有古老史诗神话的立柱所拱卫着,在空阔的大厅中央,古老的狮子心之剑的标志上正缓缓行走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
站在左边的是一个看上去年轻而又精干的男子,虽然他戴着金丝眼镜的面容显得有些温文尔雅,但是浑身上下似乎都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军人的铁血与傲气。他的表情仿佛盛装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严肃,他笔直的立在那里,迈出的步伐仿佛一尊古老的石质雕塑,浑身上下的气质浑然天成,如海似渊。仅仅是用缓慢的步调从远方走来,就能够让人感受到那股泰山崩于前,而变不惊的豪情壮志。
他穿着一身标准的帝国军官铠甲,银色的甲胄在穿过庭院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但是残存于之上的划痕或是剑印都在诉说着它的荣光与战绩。他的胸口处简朴而实用的雕文上负责的一枚金色的徽章,那是西德里克最为精锐的部队,狮子心之剑军团的团徽。他身后就算是风雨或是岁月也无法褪色的红色披风直逶到地,虽然仅仅是一个人,但是气势却远胜于千军万马,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大山向前压了过来。
他的眉宇间透着强烈的自信,仿佛大权在握。这是长期浸淫在滔天权势中的上位者们所才能够拥有的,那种远甚于世间一切的强烈自信。
这样一来,年轻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狮子心之剑军团团长,有着西德里克的军神之称的塞西琉斯将军。
而在他的旁边,凯特琳看见了那个沉默的少年,那是一个颇为俊美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长袍,虽然这样简朴的装束不适宜出现在如此华贵的地点,但是明明是这样简单的装饰确实令他诞生出了一种无法言明的高贵感,就好像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贵族一样。
少年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阳光飘荡中鲜艳无比,像是燎原的烈火在无冬城内蔓延。短发下的眸子一片幽静的漆黑,深邃的仿佛是辽远的虚空,就算是再怎么向下望去,能看到的也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就算是他现在低着头,凯特琳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从瞳孔中溢出的幽暗与绝望。
天知道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阳光的少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少年外表与内在的强烈反差感立刻引起了凯特琳的注意力。
凯特琳提着长裙,她穿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踩着欢快的步伐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她像是完全不在乎那些繁琐的礼节一般,口中呼喊着塞西琉斯的名字,向着这里跑来。
少年有些惊愕地抬起了头,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圆润的膝盖。膝盖上方缀着素色的蕾丝裙摆,用象牙做坠子的长蝴蝶结垂在裙子的侧面。那条裙子是白色的,那双腿也是白色的,就如同白色的鹿藏在白色的森林里。
他抬头看去,忽然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算是没有穿戴着皇室华贵的礼服,但凯特琳美丽的容颜却无法轻易掩埋。少年眨了眨眼,眼前的少女稚嫩的容颜暴露在他的眼睛里。一瞬间仿佛无尽的光从上方照进中庭上空的穹顶,凯特琳沐浴在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光辉中,肌肤仿佛闪耀着瓷质的光辉。
他的视线对上少女眼中幽蓝色的瞳孔,仿佛冰川始解,二月的白风河在一片万物复苏中奔流而去。温暖的阳光直沁心脾,少年眼中仿佛黑云盘旋的黑暗在凛冽的大风中逐渐淡去,显露出埋藏在湖底的那一汪澄澈。
伴随着他一瞬间的改变,少女在一片辉煌的日光中伸出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她微笑着,洁白的裙摆在穿堂而过的风中微微晃动,耳际垂下的发丝伴随着她的动作轻柔的打着卷。
一切仿佛像是梦中一般,少女用轻柔而又梦幻的声音缓缓开口,像是林间的泉水般清澈甘冽。她眯着的眼中,少年似乎看到了基加尔山脉上终年覆盖的积雪,那片美得惊心动魄的幽蓝。
“凯特琳·希德瑞尔·佛朗西斯,你的名字是什么?”
中庭稀疏的辉光映衬着凯特琳优美的侧脸,她的脸上带着柔和的浅笑。
阳光下,像是几千年盛开一次的天上的繁花。
少年微微发怔,缓缓地伸出的手,似乎是沉醉在这不存在于凡间的美景中,他单薄的嘴唇轻轻翕动,口中发出的声响像是喃喃自语,从辽远的天空透过中庭的壁垒悄然垂下。
“阿提拉……”
微熹的阳光下,少年少女们相对而立,他们的目光凝视着对方,高贵的帝国公主与寒门的少年弟子站在一起,仿佛是古老油画中记述的史诗。
这是命运的相逢,也是传说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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